是以她装聋作哑假装没有瞧见裴煜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一脸冷静的拍了拍宁知的后背,温柔了声音去哄妹妹:“不妨事的,我现下已经不疼了,你瞧,回去擦擦药就好了。”
小姑娘扒着她的袖子,于是宋静惜就着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见两个女儿都稳住了情绪,长公主心头也安稳了一些,这才专心打量起来二人。
宁知出门前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衣裙,此刻那裙子小腿以下都湿了,一只脚还满是脏污的泥巴,裙摆上也溅了不少灰色的泥点,她的头发有些乱,尤其是后背的位置还被石子划破了痕迹。
宋静惜身上红了不少地方,头发格外凌乱,尤其是手腕处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她半个身子被水浸湿,此刻水就沿着她的裙摆一滴滴的滴在脚下。
长公主的神情缓缓地沉了下来,转头去瞧不远处的李娇娇。
“所以,你对我的两个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呢。”
端庄华贵的女子沉下了脸色,语气冰冷,不怒自威。
第一百二十三章:阿娘
自从宁知的那一句“阿娘”,以及长公主的态度就已经完全说明事实。
李娇娇整个脑子空白一片,喃喃道:“是、是宋静惜先——”
“阿娘,她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还要把我们都关起来!”
——关起来是宋静惜猜的,但是宁知觉得觉得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小团子打断了李娇娇的话语,抓着长公主的衣裳便开始告状:“她还欺负姐姐!”
“她说上次姐姐落水就是她推的,可是阿娘你们都没有给姐姐做主,她就继续欺负姐姐!”
伸手将告状的小团子捞了回来,宋静惜无比镇定的解释道。
“阿娘那个时候不舒服……我也没有什么大事情,便没有说,其实没什么要紧的。”
那个时候落了水,她就把事情都给想起来了,然而这具身子实在是过于体弱,她昏昏沉沉病了两天,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等到她好不容易接受事实,人已经跟着来崇安山休养了。
宁知抬起望了一眼宋静惜,气鼓鼓的:“才不是呢——她说姐姐是养女,不会——唔——”
眼疾手快的迅速捂住宁知的嘴巴,宋静惜平静道:“她说着玩呢,我不在意的。”
宁知气鼓鼓的在宋静惜的手上吹气,眼神指控她:才没有说着玩呢,姐姐可在意可在意了。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偏生鼓起脸颊时,眼睛便瞪的圆溜溜的。
宋静惜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背,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语气轻松道:“反正……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总归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只是可怜了宁知……李娇娇非要说她是冒牌货。”
小姑娘还能跟宋静惜养成默契,就算姐姐眨巴眨巴眼睛,她也没有看懂。
所以她也跟着眨巴眨巴眼睛。
长公主听得怒意积满心头,冷声道:“宁知身份未曾昭告天下,不代表这就是假的。”
“往日我见你总以为你是个温和之人,却不想你在背地里这般欺负我女儿……李家,好得很啊。”
纵然长公主平日里对待李娇娇有几分好脸色,那也是建立在以为她果然心善的基础上。
一旦牵扯到了宁知身上,什么往日情分自然不可能再存在的。
李娇娇嘴唇微动,还想要再解释些什么,一旁的裴煜寒淡定走上前:“阿娘。”
瞧见裴煜寒上前,李娇娇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满怀期望的望着裴煜寒。
少年却没有看她,只是淡定道:“上次我同宁知去翡玉阁,不小心撞碎了李家小姐的东西,李家小姐不依不饶的,可旁人都说是她故意撞上宁知的……我想着您平日里似乎很是喜欢她。”
话说到这里,裴煜寒便顿住了话语,含笑瞧着长公主。
长公主道:“怎么此事不早告诉我,让你带着宁知出去你还让宁知受了委屈?”
想要钉死李娇娇的裴煜寒:“…………”
长公主嫌弃的看了一眼裴煜寒,转头看了一眼宁知,压下心底的怒意。
“把人都押到正厅去,”长公主缓下语气,去摸了摸宁知的脑袋,“宁知,你同姐姐下去好好地洗个澡,将衣服给换了……阿娘有些事情要处理,若是害怕就让人来寻阿娘知晓么。”
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的点了点头。
裴煜寒也故意伸手将宁知脑袋上的小揪揪揉乱,含笑道:“我去找祖父,谈谈寻马驹的事情。”
小姑娘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李维带着李娇娇过来是为了探一探长公主的态度,瞧瞧裴煜寒有无泄密。
奈何长公主有事在身,不能够立刻来见,于是李维等人便在厅内等了会儿。
李随之与李娇娇各自晃荡了出去,李维也不着急,只是慢吞吞的等着。
然后就等到了沉着面色,将李娇娇一干人绑了起来压过来的长公主。
“大哥!”瞧见李维时,李娇娇仿佛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哽咽着喊了她一声,便被押着她的人将她往下一摁,踉跄着跪了下去,呜呜哭了两声,只觉得丢脸又难堪,“大哥救救我……”
李维迅速站了起来,望向了长公主:“……长公主,不知——”
“李家小姐冒犯了我家两位小姐。”淡风随着众人一道来,客客气气的打断了李维。
“不单单如此,听闻上一次我家大小姐落水,还是李家小姐所为,此事倒是瞒的紧。”
淡风朝着李维行了行礼,该有的礼数到底还是做足了面子:“不知李大公子……知不知情呢。”
“此事——”
“此事是我妹妹亲耳听见,”裴煜寒截断李维的话语,淡定补充道,“不是阿静,是我五岁的小妹妹,她一个小孩子总是不会说谎的,哦……还有你家那么多仆人的,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长公主冷眼瞧着李娇娇哭,神情漠然:“受到欺负的是我的女儿,你哭什么。”
不待李娇娇说话,她又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李维:“李家除了你们,可还来了别的?”
这就是要问罪……李家的意思了。
李维的思绪有些混乱,不明白怎么一瞬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哭的小声的李娇娇:“……长辈们都在京中,是我带着几个弟弟妹妹……”
话都没有说完,长公主便冷淡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那今日之事便修书一封吧。”
“李娇娇我会处置,李家也须得给我一个交代,”长公主微微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瞧在子晃的面子,李娇娇的命我不会动,剩下的你只需要如实向你们父母禀告就是,就说——”
长公主微微侧了侧脑袋,手指微屈,指骨叩打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的,敲得李娇娇止住了哭泣,一声也不敢出,却也不敢抬头。
“本宫不喜欢仗势欺人,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到了本宫的头上。”
“还妄想动本宫的女儿,那本宫自然也不介意重新清洗一遍朝堂。”
长公主的声音冷淡无比,藏着几分如剑刃般的迫力。
“李家……似乎有些拎不起自己的位置了,需要本宫来帮帮忙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谈论
褪去衣服之后,才发现小姑娘脊背上青了一小块。
溶月的指腹蘸了药,小心翼翼的给宁知上药,担忧道:“小郡主,若是疼就出声。”
小姑娘趴在床榻上,脑袋搭在软软的枕头上:“宁知没事情的呀,姐姐你疼不疼呀?”
坐在镜子前的宋静惜将头发挽了起来,透过镜子看向眼巴巴瞧着她的小姑娘,随口答道。
“只是一些轻伤,我不疼的,你若是疼不要忍着。”
宁知歪着脑袋,看宋静惜挽发的动作格外灵活,随随便便那么一簪,头发便整整齐齐的。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小声道:“宁知也想跟姐姐梳一样的头发。”
刚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有擦干,此刻软软的散在肩头,水渍一点点的浸湿了毛巾。
宋静惜随手取了枚发簪,起身走到床榻边,将要坐起来的小姑娘摁下去,将发簪别在了她搭在毛巾上的发尾,哄着她玩:“干了就可以簪起来了,喏,同我的一般,一人一个权当一样了。”
特别好哄的小姑娘摸了摸发簪,弯眸笑了起来:“那——”
嘴巴才刚刚张开,一颗糖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小姑娘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我出去瞧瞧,你乖乖上完药把头发擦干了再往外跑。”宋静惜拍了拍衣裳。
安抚性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宋静惜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宁知。
“听说你老是端着果子上床,不许在我的床上干这种事儿。”
宁知露出吃惊色:糟了,哥哥出卖她了!
******裴煜寒正在外头的亭台间,闻见身后的脚步声时便回了头。
瞧见来人,他挑了挑眉头,眼底仍旧带着几分揶揄:“宁知是不是特别好哄?”
没有理会他语气之中的笑意,宋静惜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如何。”
听着似乎问的没头没脑,裴煜寒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淡定道:“你觉得呢。”
他在宋静惜对面坐下,看了一眼不远处守着的丫鬟们,指腹蘸取茶水在桌面写了个李字。
“李家该是翻不出什么风浪了,”裴煜寒垂眸瞧着那个字,眼底带着清淡的笑意,“有意思,上一世顺风顺水,新帝继位后几乎算的上是权势倾天的李家……竟然在此刻就要开始落败了。”
宋静惜轻轻挑了挑秀眉,不动声色的瞧着他,并未接话。
“李娇娇被阿娘杖责了七十五,教李维带了回去,等过些时日要李家上门道歉。”
原本也没指望宋静惜搭话的裴煜寒继续道:“李娇娇这一步棋算是废掉了,李家……魏国公年事已大,今日一事怕是便要亲自管家了,这一任家主实在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没什么意思。”
想起李家,宋静惜也蹙了蹙眉头,旋即又抚平眉眼。
她淡定的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总归你是甩掉了李娇娇这个包袱,不必再结亲就是了。”
——她看过去的眸色之中也藏着几分揶揄。
裴煜寒知晓她的性子,也懒得理会她,只道:“李大人在朝中中规中矩的,一直寻不着什么大错,加上父辈们的功劳,舅舅一直不能动李家,得知李娇娇受阿娘青睐,只怕是急得要死。”
“李娇娇这般动你跟宁知,此事必然要严惩……只怕宁知的身份要瞒不住了。”
提起这一事,他便懒洋洋的笑了一声:“倒也无所谓,李家一动,舅舅便也没什么顾忌了。”
“李家一塌,朝中势力想来要重新划分了。”
说到此处,裴煜寒顿了顿,视线落在了宋静惜身上:“韩家,李家,接下来……”
“——是盛家。”
话一出口,宋静惜原本放下茶杯的手似是不经意一抖,那杯子被放在了石桌边缘。
青瓷茶杯擦过指腹,跌落在地,碎了一地。
裴煜寒顿了顿,便也没有继续开口说话,只是垂眸不再看宋静惜。
好半晌,才听见宋静惜冷静的声音:“我知道,盛家上一世勾结李家,毁我宋家,该死。”
“只是……”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像是即刻间便会被风吹散一般,“他能留给我来杀么?”
明明没有点名,可是说的是谁,他们二人却心知肚明。
裴煜寒点头应允:“自然可以,事成之后,我将他交给你就是,”顿了顿,他又看向宋静惜,“我将宁知接回来之后,又见过你,便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不知晓你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
宋静惜抬起头看向裴煜寒,少年面色如水,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
“阿娘也好,舅舅也好——他们都是没什么异常的,包括宁知原本也没有什么记忆。”
“但是你重生一世,我也重生一世,而那和尚那日谁都不曾注意,偏偏注意到了宁知。”
裴煜寒轻声道:“你觉得有无可能,重生之人并不只是我们二人?”
“——还有其他上一世,也恨宁知恨之入骨的人呢。”
话一出口,宋静惜顿时沉默下来,眼底难得浮出了几分严肃:“你可曾去探过消息。”
“邓家的小公子远在边关,我的人还不能伸那么长的线,至于其他人……”裴煜寒的眼底透出了几分无可奈何,伸手摊开,面上的神情便有几分疲惫,“原也同他们不熟,此刻也不知晓人在哪里。”
宋静惜同他一起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道:“那——”
“林尽染呢?”提起这个名字,宋静惜不由得蹙了蹙眉头,“那个人的消息,你可查过。”
提起这个名字,裴煜寒也蹙了蹙眉头,眼底泛出了几分不悦与阴霾。
“……说来也奇怪,他人虽然在大幽,可是消息密不透风的,却是半点踪迹都查不到。”
想起对方冷戾乖张的性格,裴煜寒摁了摁额角:“我最是怕他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我不希望宁知同他有半分牵扯,更不要谈同上一世一般嫁给他为妻了。”
少年冷静的下了定论。
“他就是个疯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担忧
想起对方上一世的所作所为,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不大美妙了。
“宁知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都养在府中,我也绝不让她同那个疯子有所牵扯!”
裴煜寒灌了一口茶水,冷静道:“他就是个疯子,只会杀人的疯子。”
“要不是宁知喜欢他,非缠着要同他在一起,我、我在他请婚前就先杀了他。”
瞧了一眼裴煜寒气的牙痒痒的模样,宋静惜冷笑一声:“话说的倒是很好听。”
“那人若是也有上一世的记忆,你以为你能防得了他?”她点评道,“他可没有什么世家公子的风度法纪礼仪的,只要能够达成他的目的,他什么办法都能用——你早点加强宁知身侧的护卫吧。”
她起身凉凉的瞧了一眼裴煜寒:“还有——”
“早点教会她不要总带那么两个丫鬟出门,打群架是要吃亏的。”
******宁知重新绑好头发之后,被溶月抱着去了书房。
长公主刚刚晾干书信,正在封口,吩咐人快马加鞭送到皇上手中。
“也不用添油加醋些什么,只管实话实说就是了。”她瞧见宁知被抱了进来,语气便软了下来,随手将书信递给对方,伸手将宁知接了过来,吩咐众人都先退下,“上过药了么?”
小姑娘搂着她的脖子,乖乖点了点头,她刚刚洗完澡,浑身香香的。
“宁知,方才你同阿静在那一处,你同阿娘说一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公主温声询问道。
疏风慌慌张张来找时,只是三言两语讲了个过程,长公主大概只知晓是李娇娇仗势欺人。
思及宁知与宋静惜之间的关系,长公主更想从女儿这里听一听过程。
——听一听,宋静惜有无异常。
纵然宋静惜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可是宋静惜性格清冷,她也并不热忱。
人心之间究竟能够坏到什么地步……宁知吃过那么多苦,她不能再让女儿受到委屈。
小姑娘觉察不到长公主话语之中的试探,乖乖的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末了,带着她的好奇心多问了一句:“阿娘,她真的可能会是宁知的嫂嫂么?”
“不会的,这样的人不配入宋家的族谱。”长公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仔细思索了片刻,确认从方才的叙说之中并没有察觉到宋静惜的异常,心底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宁知不喜欢她么?”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这般猜忌顾虑,多多少少有几分伤了情谊。
二者若是能够共存,长公主自然是愿意的。
“她不好,是因为她将自己想的过于重要,以为凡事都能够顺了她的意。”
长公主耐心的教着女儿:“一旦不如意,她便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辱旁人,这样是不对的,我们宁知很乖,想来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却也没有平白忍耐的道理。”
“知错能改固然是好的,可却也要瞧瞧那一个错究竟能不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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