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咱们把店门一关,谁也不让进,小主子你瞧上什么就直接带走,反正那些都是你的东西。”
傅嘉鱼无奈一笑,在吴青柏慈爱的絮叨下,原本黯淡的双眸又亮了起来。
她刚刚心情低落,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将父母牌位彻底从侯爵府里脱离了出来。
父亲一生忠孝仁义,不知父母亲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恨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现下听吴伯伯这般说起娘亲琳琅的商铺,便也想起当年她还小时,娘亲总依偎在父亲怀里看账册,父亲疼宠娘亲,娘亲的性子天马行空,自由散漫,从不固守规矩,喜欢做什么便要去做什么。
父亲从不阻拦娘亲,只会捏捏娘亲的脸颊,笑得极致温柔,“阿迎今儿要开金铺,明日要开银铺,后日还想开什么铺子,让为夫为你帮衬帮衬。”
娘亲笑道,“你一生喜欢读书,能帮我做什么?你只管读你的书,我赚钱造一座金屋,专门养着你。”
这般离经叛道的大不敬言论,父亲身为男子,却没有半点儿生气。
“古有金屋藏娇,今有金屋藏夫,还是我的阿迎有胆识有魄力。”
“将来,我的金屋就造在承恩侯府旁,傅言溯,你肯不肯跟我走?”
父亲那时怎么说来着?
傅嘉鱼只记得,那天傍晚她舒舒服服的睡在小床上,睡意朦胧,听到父母说话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偏头看见相拥坐在拔步床上的男女满脸带笑,父亲眉眼宠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好,跟你走,就算你去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她从久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眼里已没有了悲伤。
她知道,父亲娘亲不会怪她。
从前是她画地为牢,将自己困住了才会结局惨淡。
“对了,吴伯伯,你还记得娘亲为父亲造的那座金屋么?”
吴青柏一愣,“小主子说的是承恩侯府旁边的溯洄园?”
傅嘉鱼颔首道,“是,我五岁前就和父母亲住在那里,算起来,现在已经有十一年没怎么回去过了。”
承恩侯府不肯接受娘亲,娘亲嫁进侯府后,在侯府住了半年,受了傅老夫人不少哑巴气,父亲夹在老夫人与娘亲之间艰难做人,闹得府上日日不得安宁。
再后来,娘亲便如她所言,在承恩侯府旁造了座漂亮奢华的园子,和父亲一起搬了过去,她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吴青柏眸光微动,脸色微冷,“伯伯当然还记得。”
承恩侯府厚颜无耻,既享受着家主为他们带来的富贵荣华,又厌恶她商女的低贱身份,哪怕当时他们夫妇已经搬到了溯洄园,傅老夫人还是想方设法让家主给承恩侯府供奉钱财。
家主自己从不在意虚名,只是后来有了小主子,她也开始担心小主子长大为人后会不会因为身份被人耻笑,所以才委曲求全,接济承恩侯府多年。
“吴伯伯,我想——”傅嘉鱼平静的双眸泛起一阵涟漪,“既然娘亲已经不在了,那溯洄园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承恩侯府,昭昭想劳烦吴伯伯今日便将溯洄园里所有父母亲的东西都搬进娘亲在东京长宁街上的宅院里,可以么。”
吴青柏眉梢轻挑,“小主子是认真的?”
傅嘉鱼微微一笑,“比真金还真。”
吴青柏眉眼立刻苏展开来,高声道,“马车停下!”
第46章 我来找你成婚
莫雨狐疑的拉住缰绳,抬眼便见车厢里,那道蓝色身影利落的跳了下来,就站在马车旁,对车里的少夫人道,“谢家在京中的产业不少,伙计也不少,我现在就去安排,保证今日就能将东西搬得一干二净,一根毛都不给傅家留下。”
傅嘉鱼小脸探出车窗,感激道,“一切都拜托吴伯伯了。”
吴青柏笑道,“小主子说什么感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句老实话,我早就看不惯傅家人的嘴脸,若非小主子还在他们府上,我吴青柏早就不伺候了。”
傅嘉鱼有些自责。
吴青柏却已经摆了摆手,洒脱笑道,“小主子莫要多想,你且先去徐家,余下的事由我来安排。”
说完,便将一直跟在马车旁边的高头大马牵过来,翻身上了马背,倒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性子,“我先走了,回头再来见小主子。月落,你好好保护小主子,若主子出事,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月落低眸行了个礼,嘴角抿出个笑,“吴掌事放心,伺候主子,奴婢向来尽心。”
吴青柏深深看傅嘉鱼一眼,这才放心的走了。
直到吴青柏的身影逐渐淡出视线,傅嘉鱼才放下车帘,收回目光。
马车悠然行走在大街上,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路过春风巷时,她遥遥的看见卫国公府的马车停在路口。
想来,他又去陪江氏。
江氏身子弱,常年都在病中。
他对她极为上心,很多时候日日夜夜都陪着。
以前她不知江氏存在,总是不解为何他还没有功名,也未曾领上一官半职,怎的就在外那般忙碌,每每三五日都不肯回府。
她在濯缨阁等,又在皎玉堂等,等到天黑天亮又天黑,也等不见他的人。
现在,她可算明白了,原来他身心皆在江氏的春风巷中。
“姑娘,莫看了。”月落不忍道。
傅嘉鱼轻轻扯了个笑,安静的放下帘子一角,厚厚的蓝布帘幕将一切隔绝在外。
她心境也平和宁静下来,也不似刚噩梦醒来那几日那般痛苦激动。
“月落姐姐,最后一次。”
月落柔声道,“一个有了二心的男人,不值得姑娘为他伤心,就像家主说过的用人之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次不忠,永世不用,男人亦是如此。”
傅嘉鱼静静的听着,将小手覆在心口苦涩的地方,现在的她,对李祐好像没有那么多喜欢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进甜水巷。
幽长狭窄的小巷子,寒风呼呼吹啸。
天气十分恶劣,街上行人稀少,光线也越发暗沉下来,偶尔路过几个百姓,都是抱着袖子冒雨急匆匆飞奔离去。
马车车轮不小心陷进烂泥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
莫雨头大如斗,叉腰站在外头,淋了一头的雪,“少夫人,这马车给我家公子当牛做马多年,估计快废了,麻烦少夫人再等等,我去前面的铁匠铺子借个工具过来,保证能修好。”
傅嘉鱼不好意思再坐在车里,放下怀里的牌位,让月落将自己扶下来,“你别急,慢慢来,我能等。”
莫雨憨笑一声,“我就知道少夫人好脾气。对了,那边有个卖酒的食肆,每日开到宵禁才会关门,少夫人和月落姑娘先去前头避避风雪。”
雪中夹着丝丝冷雨,傅嘉鱼只站了一会儿便湿了一层披风。
月落道,“姑娘,这儿交给莫雨就好了,你风寒本就还没好全,不好再吹风淋雨。”
好歹姑娘现在也是他徐家的少夫人,徐家清贫成这样,既不能帮衬姑娘什么,总该在别处出出力。
月落心安理得的拉着傅嘉鱼往那食肆方向走。
甜水巷地形复杂,那食肆说是在前面不远处,其实也转了两个弯才到。
傅嘉鱼也知要好好保重身子,低着脑袋,与月落一路跑到食肆屋檐底下。
食肆今日生意不好,门口悬着两个昏暗的雕花旧灯笼,在寒风里滴溜溜的转悠着,铁钩子在摇曳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店里到处冷冷清清,柜台处也没人看守,堂内更无人喝酒吃饭,还未收拾的凌乱木桌上散乱放着两碗吃剩下的酒酿圆子。
她提着湿透的裙摆,跑上石阶,一抬头,便见李烨一袭月白锦衣立在柱前,眼神凉凉的朝她看来。
暮色四合,天色阴沉如墨。
男人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阴森,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稍不注意便能扑出来撕咬猎物。
看起来,他在这儿等了她不短的时间。
傅嘉鱼被他阴凉的眸光看得心头一紧,猛地僵住脚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烨动了动嘴角,上下打量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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