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此刻优势尽去，温鹤行脸上仍没有半分惧色。
他笑着问：“那你要如何，杀了我吗？”
晋长乐眼眸冷厉：“你当我不敢吗？”
温鹤行看着她，如情人叹息：“姝宁，你想赢，不是你能不能，而是我让不让。”
晋长乐凤眸微眯：“你什么意思？”
温鹤行手一抬，身后出现一个被折磨得满身伤痕的人。
晋长乐看清那人，眼眸一凝，脱口而出：“烟雨。”
温鹤行见她神情，笑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让这叛徒死吗？”
晋长乐身后，林清臣看着那人影浑身一抖，咬牙切齿道：“温鹤行。”
苍旻抬手按住他肩膀：“冷静。”
前面，晋长乐紧盯着温鹤行：“你要如何？”
温鹤行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独自一人，出来见我。”
两人遥遥对视。
晋长乐身后，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
“帝姬不可！”
“你的性命比所有人都重要，怎可为了一个奴婢如此？”
晋长乐一摆手：“别说了。”
烟雨对她来说，不是奴婢。
晋长乐问温鹤行：“我出去，你就将人送回？”
温鹤行颔首浅笑：“当然。”
晋长乐连半分思索都无，转头道：“开城门！”
又对林清臣道：“准备接人。”
林清臣看了看生死不知的烟雨，猛地跪下：“帝姬不可以身犯险，烟雨若是能开口，也不一定不愿你如此。”
晋长乐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救。
她失去的已经太多，她不能再失去了。
她看向苍旻，苍旻微不可察地点头。
路过林邺的瞬间，晋长乐低声道：“舅舅，无须担心，我已有计划。”
林邺眉头紧皱，刚要劝的话终是咽下去。
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晋长乐一人一骑缓缓走出。
看着晋长乐走到一半，温鹤行一挥手，烟雨被放在一匹马上，往她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晋长乐一拍，驮着烟雨的那匹马迅速往城内奔去。
与此同时，城楼上的苍旻一跃而下，坐下晋长乐身后。
“放箭！”
他一声令下，箭雨落下。
温鹤行神色骤变，他抬剑劈开向他而来的箭阵，往晋长乐的方向而来。
就在此刻，晋长乐冲他抬手，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
温鹤行还未反应过来，一只袖箭从晋长乐手腕处射出，下一瞬，他心口处窜起一蓬血光。
温鹤行瞬间跌落马背，待箭雨停下。
一柄纯白无瑕的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
第41章
他身后，七影卫大惊，俱是冲上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苍旻一人一剑，便守住一城。
暗影倒在地上，看着生死不知的温鹤行，吐出一口血：“主子……”
温鹤行重伤被擒，七影卫为救主皆殉在苍旻手中，楚军不攻自破。
天牢最底层的水牢处，晋长乐看着伤痕累累四肢都被铁链锁着的温鹤行，问道：“你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直到此时，温鹤行仍带着笑：“舍不得杀了我？”
晋长乐冷冷看着他：“你现在受的苦，不到我当初万分之一，死？太便宜你了！”
温鹤行眼眸一暗：“姝宁，你现在就是当初的我，恨不得我去死，却又下不了狠心让我死。”
晋长乐看了他半晌，蓦地掏出一把匕首。
她一刀狠狠划过去，温鹤行轻嘶一声。
晋长乐眼眶通红，声音喑哑：“这第一刀，是替我父皇给你的。”
温鹤行却笑得越发欣慰：“你现在这模样，很好，这样就算登基，也不会有人再能欺负你。”
晋长乐收起匕首：“我萧氏三百多条人命，我慢慢跟你算。”
说完，她往外走去，不忘吩咐：“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
看着那背影，温鹤行有些恍惚起来。
不知何时，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女不再穿红色，不是玄衣便是白衣，看起来像一领又一领华贵至极的丧服。
三百多条人命。
温鹤行闭上眼，这样算下来，他还可以见她很多次，很多次。
三日jsg之后，便是晋长乐登基的日子。
登基前夜，晋长乐独自站在王城最高处看这城楼万家灯火。
苍旻来寻她，刚想开口，晋长乐便率先开口道：“你知道我当初从这里离开时有多狼狈吗？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从小在这王城长大，却也在这里经历了最屈辱的一切。”
苍旻淡淡道：“无妨，入关后，自有大儒为你诵经。”
晋长乐看他：“你倒是对这帝王之路看得透彻。”
苍旻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正因为看得太透，才早早避世。”
晋长乐沉默良久，问他：“那这次，为何出世帮我？”
苍旻对她的帮助，一切她都铭记于心。
苍旻一向澄澈通达的眼眸闪过一抹让人看不清的光。
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或许，是想看看，一个不屈不饶的女子，能在这世道走到哪一步。”
“就因为如此？”晋长乐看他。
“还有，你曾答应过我的话，除了报仇，你更想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晋长乐嘴角勾起：“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你呢？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苍旻看着满天繁星：“回苍月山。”
晋长乐一滞，胸口有些发闷：“什么时候？”
苍旻看她一眼，笑了笑：“等你登基之后，我就离开。”
晋长乐想了又想，袖子下的手攥紧，喉咙有些发涩：“非走不可吗？”
苍旻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晋长乐终于没忍住道：“就不能……为了我留下？”
第42章
苍旻眼眸瞪大，骤然后退一步，被惊住似的。
原本有些紧张的晋长乐反而被他这模样逗笑。
“怎么，不愿意？许你东宫正君之位。”
苍旻无奈地抬起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胡闹。”
晋长乐皱了皱鼻子：“大胆，你知道你敲的是谁的头吗？”
“那你要如何。”苍旻折扇一展，姿态比这王城最矜贵的贵公子还要风流优雅。
他淡淡道：“将我拖出去斩了？”
晋长乐压下砰然一瞬的心脏：“不敢。”
苍旻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晋长乐，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晋长乐一顿，抬眸看他。
苍旻道：“你选择我，就如那些帝王之谋，你只是想选择一个对你来说最有利的人坐上这位置。”
麒麟子这名声足够响亮。
苍旻看得透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没空跟你掺和，短短数年，两朝轮换，百姓人心惶惶，别搞这些花花心思，先跟我说，你打算如何？”
晋长乐深吸一口气。
她真的只不过是想找个正君，怎么现在这情况却是找了个帝师。
不过以苍旻之才，的确当得起帝师。
晋长乐歇了心思，老老实实道：“那批乱臣贼子都被我斩了，我会加开恩科。”
苍旻点头：“嗯。”
“免收赋税三年，让百姓休养生息。”
“还有呢？”
“我手中还留有父皇给我的前朝宝藏，我会拿出来重建新的大萧。”
苍旻沉默一瞬，道：“倒也不必如此掏心掏肺。”
晋长乐笑了笑，看他：“我相信你。”
苍旻静静与她对视半晌，声音难得温柔：“回去休息吧！”
翌日，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
一身明黄龙袍的晋长乐走上金銮殿接受朝拜。
大萧建朝百年以来第一位女帝登基，改年号为明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跪下，山呼万岁。
在不远处的角落，满身血腥伤痕的温鹤行看着这一幕。
这是晋长乐特意吩咐将他带出的，她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失去这一切。
此刻也如她所预料那般，温鹤行的确在想，他经历的一切仿佛如梦幻泡影。
因为满门被斩，他为了夺这江山失去了最爱的人，兜兜转转，这江山却又回到了他的爱人手上。
观礼完毕，温鹤行又被带回阴暗地牢。
离开前，温鹤行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蓝的剔透的天。
这或许，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看到阳光。
时间回到青城之战前。
暗影不解地问：“主子，你明知道姝宁公主在骗你，就算你杀了韩立安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温鹤行看着手中的小像。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这是我欠她的。”
“那主子，为什么要将你坐的那些事添油加醋散播出去，我们本就已经处于劣势了。”
温鹤行闭上眼：“她想要这天下，我就让她堂堂正正，民心所向地坐上去。”
……
温鹤行摸了一下被袖箭穿过的心口。
那一箭他又怎么会躲不过呢？只是他累了。
他想让晋长乐赢。
晋长乐，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43章
晋长乐下朝后。
已经身为女官的烟雨递过来一封信。
“陛下，这是苍旻先生给您的，苍旻先生观礼完毕后，已经回了苍月山。”
晋长乐一愣：“走了？”
“是，陛下。”
晋长乐没打开那封信，而是坐在书岸前，怔怔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若无其事地开始处理政事。
她原本是不会这些的，是在打仗那些日子里，苍旻一样一样教她。
可以说她变成今日这样，都是苍旻的功劳。
晋长乐是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好皇帝。
好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
所有人都没想到，当初那个天真无知，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能做到这一步。
明懿二年，朝臣上书，请求女帝充盈后宫，被女帝驳回。
然而不过消停三月，林国公林赫亲自入宫。
“外祖，您怎么来了？”晋长乐忙不迭去迎接。
林赫中气十足，却又唉声叹气：“陛下，您已经不小了！”
晋长乐乖巧应声：“朕知道，朕知道。”
“您要是再无子嗣，以后我下去，怎么对先皇交代？”
晋长乐有些头疼。
瞥一眼一旁的烟雨，她心念一转。
“烟雨不是已经与大表哥成婚了吗？”
林赫悚然一惊：“陛下这是何意？”
晋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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