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钺随意在桌上抽了本书在手里,还是他的旧书,念的是《千字文》,他以前教她开蒙的书,知道这本她特别的喜欢,她常翻来覆去的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的声音清朗,一平一仄,不疾不徐,最后一个字都咬的稍清,韵律尤其动听。
沈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跟着他顿挫点头。
他也留了一分心神,看她眉眼舒展,意态闲适的近乎柔媚迷离。
他早知道,这样的女儿,怎么会是施家的骨肉呢,施家生养不出这样的孩子。
这应该是在美酒沈悠里浸泡的果子,咬一口芬芳醉人,再咬一口,是圆润得没有骨头的糯米团子,天生的媚人媚色,只为取悦男人而生的尤物。
去岁他跟船南下贩货,路过吴江,也路过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小楼如林,窗前的长杆,随意晾晒着各色妖娆鲜亮的裙衫,静水里飘荡着脂粉,最后渲染成一幅斑斓的画作,每一个女子的回眸,都是温柔乡和脂粉堆的沉醉。
是小酒吗?
倒是适合她的名字。
江楚钺将那本书念了两三遍,她才睁开恍惚的眼,掩掩唇,微微打了个哈欠,慵懒无骨:;我给大哥哥倒茶。;
她拎着茶壶徐徐上前,在桌前不知被什么绊倒,脚下略一趔趄,直直往前栽去,眼前正是冷硬地面,半途被他揽臂扶带入怀中,埋脸在他胸膛上,听见他幽幽的叹气:;妹妹小心。;
她忙不迭的从他身上爬起来,面红耳赤哼声:;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茶壶磕在地上,滴溜溜淌了满地的茶水,她唤宝月来收拾,自己要从他身上起来,却被江楚钺牵留在身边,手绕过她的纤腰,将书本平摊在膝头:;我一人念的也困乏,妹妹和我一道念书吧。;
她半倚半靠在他膝边,抬眼看他,见他目光澄净,面容温和又俊逸,暗暗咽下口气,默然点点头,顺势在他踏脚的脚凳旁坐下,将身体挨在他腿畔,笑容有些勉强:;我和大哥哥一道看书。;
他也曾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一字一句给她念书,给她开蒙,沈悠是聪明孩子,虽然学的晚,却学的很快,不费他的精力。
兄妹两人共看一本书,沈悠轻声念,江楚钺跟着读,她突然顿了顿,嫣然一笑:;好像回到了以前,哥哥在虚白室教我念书写字,好怀念呀。;
他温柔浅笑:;是啊,妹妹那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儿,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妹妹也长大成人了。;
;哥哥也变成了大哥哥,成了一家之主,府里这么多人,我们的吃穿用度,全靠哥哥用心经营。;她摩挲着书页,扭头去看他,目光盈盈,;我心里头一直感激哥哥,谢谢哥哥这些年一直照料我、帮我、宠着我,这份恩情肝脑涂地也难报。;
;都是一家人,妹妹言之过重。;
她眼巴巴的望着他,发自肺腑:;大哥哥是我最亲的亲人,不论以后人在哪儿,和哥哥隔的有多远,沈悠也会时时刻刻念着哥哥的好,也盼着哥哥时时刻刻都好,早日娶个好嫂嫂,鹣鲽情深,日子和美。;
他温柔注视着她,眼里俱是柔情蜜意,良久莞尔一笑,弯起指节在她鼻尖上划过:;你这尚未出嫁,就惦记起以后的日子了,在哥哥面前恨嫁,羞也不羞,是不是眼巴巴的等着出嫁,巴不得离哥哥越远越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脸颊浮出一线红晕,眼神闪躲低头,;只是盼着哥哥好。;
她轻启唇瓣:;沈姐姐已经嫁了好几年了,哥哥真的要为了她不娶么?;
;她嫁不嫁,和我娶不娶有什么关系。;他施施然一笑,;真是怪事,沈妙义不过是个外人,我早早都忘记了,你们一个两个却都惦着她,我不娶,只是遇不上合心的罢了。;
;那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妹妹也帮哥哥留心一二,说不定能有良缘奇遇。;
江楚钺掩上书卷,想了想,含笑道:;嗯,我要求不多,就照着二妹妹的模样品性,找个凑合的就成。;
沈悠轻轻抿唇,而后微微鼓起腮边,眼神轻轻往他面上一滑,眼波生媚,眸露娇色,轻嗔:;哥哥知道我生的拙笨,又千百样不会,还这样说话来打趣我。;
他挑眉,上下端详她的妩媚纯真,点头笑道:;确实没遇见有比二妹妹还拙笨的丫头,二妹妹倒有些自知之明。;
她佯怒起身,手里捏着本书,袅袅婷婷的倚在窗畔看书,背身对他道:;妹妹生的凑合,怕污了哥哥的眼,哥哥还是回去吧。;
江楚钺粲然一笑,他喜欢她这做张做势、乔模乔样的架势,起身掸掸衣袍,走出绣阁,佯装要走:;那劳烦妹妹送一送?;
;哥哥慢行,我差使宝月送哥哥出门。;
江楚钺笑着摇摇头,跨过门槛,背手在台阶下驻足片刻,又踱至窗前,和她隔着半扇窗子:;我真走了,妹妹也不亲自送送么?;
沈悠从书里抬眼看他,又低下头去,将身子偏了偏,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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