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宗上空突然显出一个金色的大法阵，紫光又飞入法阵一角。
一声巨响伴随着殷果撕心裂肺一声“师父”，整个仙宗恢复了一片宁静。
昆仑炼狱。
疼痛再次将殷果的意识唤醒，后背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道锁链穿过她的琵琶骨，将她四肢锁住。
殷果缓缓抬眼，便看见几步外的林亦扬，她失魂落魄地问：“我师父呢？我师父去哪儿了？”
林亦扬看着眼前狼狈如囚犯的殷果，紧了几分握着的拳。
似有一块大石压在他心中，闷得慌又挪不动。
林亦扬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不言让殷果顿时明白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颤抖的双手胡乱地摆着，她不断辩解：“师尊，我不是魔族，那一晚我看到兰如沁去了后山……”
这些话她之前重复过很多遍，明明知道眼前人不会信，但好像说得多了，仿佛就能让师父回来似的。
“到此刻了你还诬陷她人，亏得如沁还替你求情。”林亦扬冷冷打断她的话，
殷果一愣，话堵在喉咙再也说不出。
突然，她猛地跪下，把头磕的“嘭嘭”直响！
“师尊，那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只要你把师父还给我，求求你把师父还给我！
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加上磕头的声音让林亦扬心间如刺进一根针一般。
林亦扬阖上眼，转身冷然道：“杀了你，师弟也回不来，你活着只是为了赎师弟为你而死的罪。”
说完，他便离开了牢房。
殷果却仍旧磕着头，满面眼泪地对着空荡荡的牢房哀求着：“师尊，我求求你了，你杀了我吧，把我师父还回来啊，杀了我啊……”
不见天日的炼狱，只有滴水声和每日受七次万箭穿心之苦的殷果。
殷果紧紧蜷在角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吱——”
PanPan铁门忽然打开。
殷果一颤，仰起头唤了声：“师父……”
来人却是大师兄莫风。
他几步走到殷果面前，解开她的锁链：“师尊宽恕你了，但你必须要离开昆仑仙宗！”
殷果撑着墙壁颤颤巍巍站起身，木讷地说：“大师兄，我师父……”
“休要再提。”莫风漠然打断她，“师尊能放你已是开恩了，你还有脸提凌霄师叔，快跟我走。”
殷果咬了着下唇。
师父死了，林亦扬也要赶她走了。
她忍着泪，一瘸一拐地跟在莫风身后。
莫风带她走了一条她从未走过的小路下山。
殷果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已被仙术修整好的仙宗大门，心绪万千。
这一走，恐怕再也没机会再见林亦扬了。
殪崋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落寞回身，却发现带路的莫风忽然不见了。
“大师兄？”她哽着嘶哑的嗓子唤了几声，并无任何回应。
她又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
突然，宗门弟子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站住，你这个魔女！”莫风执剑站在她几尺外，一脸冷漠厌恶地看着她。
殷果霎时愣了。
接着兰如沁和林亦扬也缓缓从莫风身后走出来。
兰如沁那满是得意的眼神一瞬让殷果明白了怎么回事。
是兰如沁变成了大师兄的模样骗了她。
林亦扬看着她，一字字道：“师弟真是白信了你。”
殷果心一惊疼，险些瘫倒，未等她辩解，兰如沁温声道：“师父，看在凌霄师叔的面子上你饶她一命吧。”
殷果脸惨白着脸，茫然地环视将她围住的师兄弟。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憎恨厌恶的表情，眼中也尽是杀意。
曾经的同门个个都要让她死。
唯一不想她死的师父却因她而死。
殷果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着，她最终看向林亦扬，她抬了抬手，想最后抓住一丝希望。
但林亦扬给她的，是那日浮翎殿上没有刺中的那一剑！
“啊——！”
殷果倒在地上，嘴中不断涌出鲜血，她望进林亦扬比深渊还冷的眼底，终于心如死灰。
她强撑着一丝气，抓着那刺入身体的剑问道：“假如我真的不是魔，你会后悔吗？”
林亦扬触及她那绝望的眼神，心陡然一颤，几乎抓不住剑。
殷果通红的眼落下一滴冷泪，她轻轻地用几乎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师尊，我爱你。”
林亦扬眼眸一震，心底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的东西破土而出，迟来的痛淹没了他。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林亦扬看见殷果颤抖的指间渐渐聚起金色的流光。
她要干什么？
林亦扬想要阻止，却被她死死抓住了手。
殷果红色的眼倒映出他同样通红的眼，便听到她一字一句，似念在他耳边。
“我殷果……愿以身祭阵不入轮回为代价，还我……清白，天地为证！”
话刚落地，大地忽然震动起来，阴沉沉的天空再次出现宗门法阵。
“殷果！”林亦扬慌了，大喝，“你要干什么？”
殷果已回答不了，一束光将奄奄一息的她包裹住，眨眼间，她身上的魔气荡然无存。
下一刻，她的身体便化作金色流光，像凌霄一般直冲入那宗门法阵！
“师尊！”
莫风一把扶住踉跄了几步的林亦扬，错愕地看着他。
一向不苟言笑又稳重的掌门师尊居然会露出这般惊惧的神情。
林亦扬推开莫风，闭上双眼紧蹙着眉，急促的呼吸像是竭力在忍耐着什么。
他想认真想想殷果到底在极寒之崖发生了什么。
但只要想到“殷果”三个字，他却不受控制地回想关于她从前的一颦一笑。
心疼！
林亦扬抓着衣襟，睁开眼，薄唇微颤着。
他一步步走向浮翎殿，有些混乱的步伐让人觉得他有几分像游魂。
莫风看着地上那摊刺眼的血，心里也渐渐生了一丝愧意。
殷果上山三年，别人如何嘲她愚笨自作多情她都默默的承受，即使被说生气了也只是笨拙的回几句嘴。
殷果能为林亦扬入断魂窟采玄霜草，凌霄又那般袒护她，这样的她真的入魔了吗？
“大师兄，这……怎么办？”
目睹一切的弟子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殷果是不是魔，她都已经死了。
莫风扫视了一眼，见兰如沁不见了，面色一冷:“回去，莫要再提此事。”
浮翎殿。
林亦扬堪堪坐下，黯淡的眸子呆愣地看着地面。
“林亦扬。”
长老现身唤了他一声，见他神情不对，又想起刚刚法阵突现的异样，便问道:“是不是殷果？”
听到殷果三字，林亦扬的眸子才闪烁了一下:“她祭阵了。”
本是风轻容淡的四个字他却觉得字字重如千斤。
亲眼看到凌霄祭阵他都没有觉得有现在这般心闷。
长老身一顿:“她自愿的？”
林亦扬手肘撑着膝上，手扶着额，没有回答。
长老叹了口气，表情却并未有何变化:“罢了，这事儿就此了了吧。”
说完，轻握了下林亦扬的肩，便消失了。
空荡荡的大殿像是林亦扬的心，不过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却觉得过了几个时辰。
他抬眸望向殿门，门外没有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应该说再也不会有了。
林亦扬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手重伤殷果不就是要她死吗？为什么看见她祭阵以后，他又这样落寞。
对她的那一丝情意在此刻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样，促使着他不断地在想关于殷果的任何一点事。
不知坐了多久，林亦扬才缓缓起身，往后殿的房间去了。
房内的檀香味中隐隐藏着几丝让林亦扬心安的馨香。
林亦扬坐了下来，看着桌案上已经近枯死的情花，顿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感。
“叩叩叩——”
“师父。”
兰如沁踩着轻轻的步伐走了进来:“你没事吧？”
林亦扬看了她一眼，忽然脸色一变。
之前殷果口口声声说兰如沁才是魔，可是他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魔气。
反而兰如沁说殷果入魔了，殷果便真的入魔了，可兰如沁又是怎么知道殷果入魔了？
兰如沁见林亦扬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从探究到怀疑，心不觉一紧，但有很快放松下来，依旧是一副关心他的模样:“师父，你还在想师姐的事吗？
林亦扬依旧没有回答，脸色倒是越来越差。
他权衡再三，终没问出口。
若此事与兰如沁有关，就算问了她，她必定不会说出实情。
林亦扬挪开目光，声音冷淡:“出去。”
见他态度如冰，兰如沁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师父，我只是……”
“出去！”
林亦扬愠怒地又呵了一声。
他竟然宁愿此刻是殷果站在这儿。
兰如沁暗自咬咬牙，虽不情愿，但也还是紧抿着嘴缓缓走出房去。
当房内只剩下林亦扬后，他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三日后。
莫风站在藏书阁外，看了一眼问身边的师弟:“师尊还没出来？”
师弟点点头:“是啊，都两天了，大师兄，你说师尊在里面干什么？”
两天前林亦扬突然就扎进藏书阁中，谁也不见，连长老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莫风深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林亦扬听见脚步声，深锁的眉头一动:“莫风。”
莫风止住脚步，看着满地的古籍愣了片刻才回道:“弟子在，师尊，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于莫风这个大弟子，林亦扬还是有些好脾气的，他抬起头道:“本尊让你下山办件事。”
听到这儿，莫风立刻站直了身，抱拳恭恭敬敬:“请师尊吩咐。”
林亦扬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去找一个叫桐花村的地方，查查殷果的来历。”
莫风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桌案上的《人间记》，虽是薄薄一本，却记载着人界所有人的生死，像是冥府的生死簿一样。
如果要查殷果的来历，翻开《人间记》便能找到，又为何让他去调查。
“师尊，这……”
“去吧。”林亦扬挥挥手，没有给莫风多问的机会。
莫风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见他走后，林亦扬才重新拿起书。
他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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