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手掌心掐得满是指印,也堵不住眼眶里的泪。
谢长庚他哥死的时候,别人都跟她说“小孩子太懂事,像大人,易早夭。”
她将这话刻在心里,后来有了谢长庚,家里又富裕,便纵他性子野,希望他能再皮一点、再淘一点才好。
她念着一定不能像他哥,一定不能像大儿子......那般听话懂事,却那般命短。
她只想她儿子健康长寿,出不出息不重要,活得自在就好。
可这老天爷啊,惯会苦难人,硬要磨人一劫。
蒋胜岚想想,心一酸,又抹起了泪。
江大为那边,则是又停顿了下来,唇角瑟缩,十分犹豫。
等了等,他终于开口,他说:“那个时候…我是想死的…是我小儿子救下了我…”
听到这儿,沈云欢一抖,手里手机欲坠。
她全身僵硬,迟缓地转动身体,朝谢长庚看去。
谢长庚反应很快,当即朝前迈了几步,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这时眼眶发红,红血丝攀绕而上,反衬瞳仁幽深似墨。
这个样子,他是不愿让她见到的。
他仰起下颚,逼退眼里湿意,可一抬头,却瞧见天边那轮残月。同那夜一样,缺一半,却亮如白炽。
那夜,他如往常一样,和一群朋友在外玩。家里没有门禁,但那日,蒋胜岚却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
酒吧里闹,他起初没听见,后来还是同桌人提醒,才发现手机在响。
他查看来电提示,母亲竟接连打来了十几个未接来电,一颗心惴惴,连忙跑出酒吧,回拨了过去。
“谢长庚…你快帮忙找你爸…你爸不对劲…”
刚一接通,就是蒋胜岚气喘吁吁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夹着风声,她在奔跑。
“爸怎么了?妈,您说清楚,他怎么不对劲?”谢长庚边说边掏车钥匙。
那时是午夜时分,街上没什么车,但酒吧街热闹,全是年轻人,停满了车。好在谢长庚那日出行骑的凯旋bobber,他头盔一戴,就拧响油门走了。
他骑着重机,满脑子都是那句“家里资金链断了,他留了份之前给你办的信托文件,现在电话打不通,估计…估计…你快帮忙找找你爸…”
那天夜里,他几乎寻遍整个郢城,但也没找见父亲的身影。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猛然想起他那个只存在于他人之口里的哥哥。
他油门一轰,向他哥溺亡的地点驶去。
或许真是他哥冥冥之中给他的感应,江大为的确在那儿。
只是他手拎半瓶白酒,江水已没过他膝盖。
“爸!”
谢长庚嘶喊着,机车没停稳,直接摔倒到地上。
那时是春夏之交,衣服穿得薄,很快,他胳膊就淌出了血。
他没知觉,注意力全在江大为身上,他连滚带爬,朝父亲跑去。
虽然负伤,但他比任何时刻都要快。
他一把拽住江大为的手,拼命往岸上奔跑,好似身后就是黑白无常。
上岸继续跑了个几十米,这才精疲力竭。
他压住父亲,两人倒到岸边草地上,他仰面喘气时,正好看见天上悬挂的月亮,同此刻一模一样。
那天过后,他便接替了父亲的事务。
那些江大为无法面对的,都由他来一桩桩面对、一件件处理。
可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艰难。
就算转让掉信托,把没抵押的房子都卖掉,有抵押的继续做个二次,也不能完全弥补资金链的崩裂。
他那时去找同个圈层的好友相助,却没想到,原来那些友谊的成本是金钱。
而受人尊重,也并不是像呼吸一样简单。只需身份换置,他原本习以为常的东西,就能从空气拔升成奢侈品。
也是那段时日,他的记忆里,猛然想起一双眼,那个与他擦肩而过,一瞥而过的那双眼。
就这样,那个好不容易靠时间忘掉的人,又重新占满了他的梦。
【39】一粒沙
沈云欢没去打扰谢长庚,她继续维持原样,等他情绪平复些后才起身,走到他身旁,两人并排站着。
她目光平视,没去看他,也没搭话,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过了一瞬,她左手去寻他右手,穿过指缝,轻轻握住,小心翼翼。
她的掌心温热,顺着他手心涌向更深处,谢长庚眼睫一垂,不由反握得更紧了一些。
沈云欢拇指摩挲他虎口,几下过后,转身将他拥进怀里,拍抚他背,动作轻柔,安抚幼婴一般。
谢长庚靠在她颈侧,眼眶眦红,极力克制,可刚一耷眼,就镇守失防,滚落而出,重重砸在地面,洇湿了一小块儿。
他飞快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扯起嘴角笑,欲盖弥彰地:“沈云欢…”才吐出两个字,咧在嘴角的笑,就已然扭曲,声音哽在喉头,再难继续。
谢长庚这几年,总不禁回想起那个夜晚,父亲寻死的夜晚。
他总会不自觉地猜想,如果他哥活在世上,父亲还会选择寻死吗?
他哥那么厉害,如果活着,一定早成了父母的臂膀,撑起了这个家。而自己,这个只知玩乐的小儿子,他临死前还得费心筹划的负担,自然是无法依靠的。
想着想着,他的记忆深挖,又想起了她。猜想那时的自己,在她眼中又是怎样?
沈云欢感受到他胸腔颤动,一双眼也上了雾气,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笑着回应:“嗯?”
谢长庚没将这些道出口,只是一声声轻喃她姓名,沈云欢一声声回应,两人愈抱愈紧。
又过几日,警察联系他们,说那个帖主找到了,让他们去警局一趟。
那个帖主挂了VPN,谢长庚和沈云欢本没抱希望。后经了解,警察翻遍帖子,找到其中一个回帖的IP是国内,大概是帖主的VPN不稳定,中途掉线没发现,便让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地址。
那日下大雨,谢长庚和沈云欢刚进警局,警察带他们先去了一角落,提前交代些话。
警察劝他们还是尽量私下和解。
这话律师也说过。名誉官司不好打,费时费力,最后结果可能也与期望差距甚远,建议尽量走调解。
谢长庚没表态,只是说先聊聊看。
警察点头,领他们去调解室。
一进门,里面已然坐了个男人,三十岁左右,鼻梁上架着个黑色半框眼镜,长相斯文。
谢长庚一瞥,上下打量完,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人。
那人靠着椅背,神态轻松,与谢长庚视线相撞时也不紧张,唇边还噙着抹笑。
沈云欢见这人奇怪,不由多打量了两眼。
“赵启鸣,”警察叫他姓名,“你为什么要在网上发帖造谣?”
“造谣?”他撇嘴轻笑,两指轻抬镜框,“我怎么造谣了?”
谢长庚没理他,只是将视线转向警察,交由他继续对峙。
警察手中捏着沓A4纸,上面影印着所有证据,同他一条条对峙,“这些话是不是你发在网上的?”
“是我发的。”
赵启鸣承认,斜倚身子,翘起一条腿,正要搭成二郎腿时,被警察喝止,他鼻子一哼,只好作罢。
“他们家惹上房产官司不假吧?”他反问。
警察点着纸张上的字,还未开口,他又紧接着说:“烂尾楼前面,我可加了’据说’二字。”
警察被他一堵,快速翻阅A4纸,寻找别的论据。
他一派轻松,好似尽在掌握,转过头同谢长庚对视,唇边笑意渐褪,表情怪异。
沈云欢不禁蹙眉,看向谢长庚。
谢长庚瞥了眼警察,见他还在找证据,自己先开了口,问道:“你目的是什么?”
“目的?”那人一挑眉,像听了个笑话,“我ʝ上网无聊,和网友聊几句闲天,都不行吗?”
“那你还挂VPN?”警察诘问,“你挂VPN是不是想隐藏自己?”
“我翻外网查资料忘关了。”他随口答。
“赵启鸣!”警察见他态度散漫,厉声喝了一嗓子,桌子一拍,“注意你态度,现在是帮你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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